要了解計算機,繞不開IBM。
如果以電子器件來劃分電腦,前三代都以IBM公司的電腦作為“代際”產品標志,如果要選一家公司代表整個現代電腦工業(yè)的發(fā)展,IBM無疑是最合適的那個。從十九世紀末的霍列瑞斯制表機公司起步,到上世紀60年代,IBM公司的市值達到了美國GDP的1/4。
作為唯一橫跨大型機、PC、移動互聯(lián)網、云計算四個時代,并即將步入智能時代的企業(yè),IBM的業(yè)務從硬件、軟件、咨詢到服務,從云計算、大數據分析、再到安全方面的企業(yè)級解決方案,100多年以來,多次巔峰,又多次落入泥潭。
盡管這個藍色巨人的仍屹立不倒,但在當下時代變革中,云市場受挫、拆分上市、營收困難,機制老化等問題,讓IBM免不了被唱衰,市值表現就是最直接的體現,現在IBM的市值,甚至不到蘋果的1/20。想卸下包袱,但又跟不上新貴們的步伐,再次轉身,或許我們正在經歷藍色巨人的謝幕。
01、藍色巨人與計算機
IBM的誕生是個老故事了。
1914年,投資家弗林特為瀕臨破產的CTR,找來了失業(yè)的經理人托馬斯·沃森。走馬上任,老沃森用“THINK”的口號激勵員工,隨著業(yè)務遍布全球,1924年,公司更名為IBM(國際商用機器公司)。
二戰(zhàn)期間,IBM靠軍火生意發(fā)了筆大財,同時也使IBM初入計算機領域。1944年,IBM的首臺電磁式計算機MarkⅠ問世,但體積龐大運算緩慢,很快便被用電子管組裝的ENIAC和UNIVAC等替代,后者同樣用于人口普查,使IBM面臨喪失傳統(tǒng)制表機業(yè)務的危機,即便IBM緊接著推出了SSEC,但這臺全長超過36米的“巨大的科技恐龍”,并不能夠儲存程序。
50年代初,小沃森臨危受命,為了配合半自動地面防空工程計劃(SAGE),聘馮·諾依曼擔任顧問,研制一種國防電子計算機IBM701,整個項目花費了近1200萬美元。這被后人稱為小沃森的第一次豪賭,IBM也徹底放棄了自己的制表機業(yè)務,走向了全新的領域:電子管邏輯電路、磁芯存儲器和磁帶處理機。
當其他公司還在大型機領域競爭時,1954年,IBM中型商業(yè)電腦IBM650銷售了上千臺,擊破了老沃森“全世界只需要5臺計算機”的論斷,而后推出的IBM709是當時用于科學計算的性能最優(yōu)的一種電腦,也是IBM公司生產的最后一款電子管計算機。
好景不長,經歷了巨型機滑鐵盧的IBM發(fā)展一度停滯,小沃森抓住集成電路的契機,豪擲50億在1964年賭IBM360,花費相當于“曼哈頓工程”的2.5倍,這在小沃森看來,也是他一生中所做的“最大、最富冒險的決策”。
IBM360標志著第三代集成電路計算機登上了歷史舞臺,開創(chuàng)了計算機兼容時代,為當下數據庫、PC、因特網和電子商務奠定了基礎,此后,無論是阿波羅十一號還是最初的銀行ATM系統(tǒng),都有賴于IBM360。
1966年底,IBM年利潤高達10億美元,躍升到美國10大公司行列,在世界電腦市場占據統(tǒng)治地位。隨著規(guī)模日益擴大,鋪天蓋地的反壟斷訴訟與公司內部的腐敗官僚體系,讓IBM元氣大傷。內憂外困之下,加上小型機的崛起,大型機領域的IBM轉身乏力,在市場上輸給了DEC公司。
七十年代初,權柄移交給了弗蘭克·卡利,1975年的5100是IBM推出的第一款便攜型計算機,高昂的價格被人們敬而遠之;次年,喬布斯種下蘋果自制了第一臺電腦,乘著個人計算機革命的浪潮揚帆起航,而藍色巨人仍站在原地觀望。
直到1980年,為了讓IBM也擁有“蘋果電腦”, “國際象棋”(Chess)作為代號,卡利下令組建獨立開發(fā)微型計算機的小組。為了在一年內開發(fā)出能迅速普及的微型電腦,IBM借助其他企業(yè)成果,如采用英特爾8088芯片作為該電腦的中樞,委托微軟簽署開發(fā)DOS配置各種軟件,并把新機器命名為“個人電腦”,即PC機。
1981年的IBMPC,一改之前計算機的笨重外觀和高昂價格,運算速度也不遜色,上市第一年就賣出了10萬臺,占領了當時四分之三PC市場。隨著PC逐漸滲入辦公室、學校、商店和家庭,此時IBM走了一步險棋:開源。
公開IBMPC上除BIOS之外的全部技術資料,這樣一來,用戶認可了PC,世界各地的電子電腦廠商也開始爭相拷貝出IBMPC兼容機,例如康柏的Compaq Portable,幾年之后,這些兼容機蠶食了原屬于IBM的大半市場。
除此之外,IBM還遭遇了微軟商業(yè)上的背刺。后者開發(fā)基于DOS系統(tǒng)的Windows逐漸成為PC主流操作系統(tǒng),借此機會,微軟與英特爾組成Wintel聯(lián)盟,利用大程序和配備大內存的英特爾電腦捆綁銷售,占據了PC市場90%以上的份額。此時IBM聯(lián)合蘋果與摩托羅拉結成PowerPC芯片聯(lián)盟,但在奔騰芯片系列搭配Windows95的攻擊之下,PowerPC節(jié)節(jié)敗退。
1990年到1993年,IBM連續(xù)虧損額達到168億美元,股票由1987年的43美元暴跌至10美元左右。IBM重金押注的OS/2也以失敗告終,大型機大量存貨積壓、本應獨占鰲頭的IBMPC半路折戟,IBM淪為在隨波逐流的落伍者,在PC市場喪失了話語權。
02、互聯(lián)網、客戶至上與智慧地球
1993年,曾經最輝煌的大公司被市場劃歸為病入膏肓,無人接收手的時候,“食品大王”路易斯·郭士納跨行業(yè)掛帥。
為度過危機,IBM半年之內裁員4.5萬,停止大型機生產線和生產模式,調動資金新建PC電腦生產工廠。次年IBM初步轉虧為盈后,郭士納提出“以網絡為中心的計算”規(guī)劃,把發(fā)展陣地定位于互聯(lián)網,并提出了互聯(lián)網和商業(yè)世界的結合,將會帶來一場革命:電子商務。
20世紀90年代,信息化是IT發(fā)展的大趨勢。
蓮花軟件公司憑借Notes控制了34%以上的企業(yè)網絡市場,隨后被IBM斥資35億美元收購。IBM借此打入互聯(lián)網領域后,進行軟件重寫工作,并主攻高端大型服務器和低端PC臺式終端、筆記本電腦兩方面硬件設備,同時以工作站為切入口,其中RS/6000工作站電腦,也叫“深藍”,憑借擊敗棋王卡斯帕洛夫成為電腦界傳奇。
1995年,百歲老人營收首破700億,相當于彼時微軟的7倍,就連過去不景氣的PC電腦銷售額也上升了1/4。相關數據顯示,IBM網絡部門的營收達60億美元,是Cisco、3Com、Bay三大專業(yè)網絡公司年營收總和,但此后幾年中,隨著三家公司業(yè)績直線上升,IBM網絡業(yè)務經營不善掉隊,這意味著藍色巨人需要盡快掉剝離低利潤、低前景的網絡業(yè)務。
郭士納在IBM另一番成就,在于他基于客戶至上的“熊抱行動”計劃:前往世界各地,與重要客戶交談,了解需求并改善關系。
也正因此,擁有半導體及大型機、個人電腦、磁盤驅動器等計算機元器件的IBM才能夠不被拆分,并能讓一直ToB賣高價的IBM選擇低價處理掉大型機等積壓庫存;同時,為企業(yè)提供咨詢服務和解決方案為IBM貢獻了一個“硬件+軟件+服務”的轉型方向。
在郭士納任期中,IBM從1993年虧損81億美元,到2001年盈利77億美元,股票價格也從12.58美元漲到120.96美元,其中,服務收入成為IBM營收主要的增長來源之一。
如果說郭士納讓大象能夠振作跳舞,彭明盛為的是讓IBM實現復興。
21世紀互聯(lián)網泡沫破滅,IBM在大型機和微型機上的優(yōu)勢式微,營收開始出現下滑趨勢。從2002年收購了普華永道的PwC Consulting之后,在郭士納的基礎上,彭明盛主張開拓IT外包服務作為新業(yè)務。
微軟和蘋果在PC領域的接連橫掃,讓IBM的PC部門從2001年到2004年里虧損擴大到10億美元。IBM于是決定向聯(lián)想出售PC業(yè)務,此舉避免了與昔日的冤家英特爾微軟再正面對決,也算是正式告別PC時代,但由于此前IBMPC在眾多企業(yè)內的滲透率增加,IBM逐漸成為IT服務的領頭羊。
2008年,全球正形成建設以物聯(lián)網為核心的智慧城市的熱潮,契合了彭明盛認為計算機將滲透入各行各業(yè)中的“智慧地球”概念,彼時IBM在超級計算、傳感器網絡、軟件服務化、云計算、數據整合與挖掘等方面也積攢了些優(yōu)勢。“智慧地球”不僅為IBM帶來了25%的營業(yè)收入,還推動了物聯(lián)網向前進了一步。
03、云市場的落跑
彭明盛上任當年,亞馬遜推出了AWS平臺,四年后開啟了云服務商業(yè)模式。IBM沒有去搶占先機,在彭明盛看來,“IBM一宗交易就足以大過亞馬遜云業(yè)務。”
顯然,輕敵意味著會錯失風口。
2012年,羅睿蘭上任后,重定了IBM規(guī)劃:投資云計算,優(yōu)化公司產品組合。如何進軍云計算,她給出兩種方式:提供云服務,推進Watson。
IBM通過收購大量科技公司來加速公有云和私有云解決方案業(yè)務開拓,同時推進智慧城市解決方案、智慧商務及其他應用。IBM建立了在混合云、安全、量子計算、行業(yè)專業(yè)知識以及數據、AI等方面功能,但在云計算領域,面對亞馬遜狙擊,與IBM在云計算的蹣跚前行形成對比,AWS的發(fā)展顯得更利落。
另一方面,羅睿蘭曾在IBMThink2018大會上指出,通過打造一個基于人工智能的數據分析工具Watson,科技行業(yè)將迎來第三次指數性變革,即數據和人工智能的融合,能夠給那些當前的行業(yè)變革者帶來更多的機遇的沃森定律。
Watson在當時被寄予了改善醫(yī)學研究和診療等厚望。事與愿違,Watson漸漸更像是營銷噱頭,不僅沒有兌現承諾,巨大的投入落空導致IBM營收從2012到2017連續(xù)下滑,股價也暴跌42%。在談到由傳統(tǒng)業(yè)務向新一代技術轉型時,有證券分析師甚至直言,“羅睿蘭主政期間,糟糕的財務業(yè)績就是對此的最好體現。”
如今,IBM的權杖交給了印裔的技術派,曾主導收購RedHat(紅帽)的阿文德·克里希納。
克里希納認為,IBM需要通過混合云讓人工智能注入軟件和硬件系統(tǒng)。為了推進IBM的混合云戰(zhàn)略,從傳統(tǒng)業(yè)務中剝離出來,把主要精力集中在利潤更為豐厚的云計算領域,IBM在2020年著手分拆上市。
實際上,IBM昔日最重要的全球技術服務業(yè)務、技術咨詢部門、全球商業(yè)服務部門等都在下滑。相較于亞馬遜的云滿足電商商家的托管需求,微軟是“軟件+服務”,阿里云計算通過移動化與云計算的結合來實現IT服務的“在線化”,IBM的主營業(yè)務則是硬件,在云計算的理解方面并不占優(yōu)勢。
像之前收購的SoftLayer,并不能提供大公司上云所需的私有云技術服務,直到2019年IBM Cloud年才獲得了虛擬私有云服務技術,比AWS晚了10年左右。另一方面,在過去十年的時間里,IBM多次被要求為關鍵客戶開發(fā)特殊的一次性項目,這種做法被認為會導致關鍵基礎設施服務的工作推遲數月甚至數年。
克里希納上任后,第一件事是結束基礎架構設計的雙軌制戰(zhàn)略,要求團隊聚焦在未來的單一架構上。但多年的拖延和管理不善,IBM Cloud與同行已經相差甚遠。
就像早前巴菲特看好云計算大舉購入IBM股票,但最終也敗興而歸在六年后拋售,某種意義上來看,亞馬遜微軟的云太強大,巴菲特賭的趨勢是對的,可是賭錯了對象。昔日的藍色巨人在不斷追逐的過程中顯得體力不支,有人說這將又是一個IT時代的終結,但看好IBM的人也在期盼,只要沉睡的獅子不死,遲早會醒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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